感谢宽容
小牧:你爸转来你的微信,说谢谢那天在我家的一席谈。这,本来应该是我对你说的话。
你来之前,你爸先来电,说你回潮州,想来喝茶聊天(他用的词是“拜访”)。我一听是高兴的,因为自你外出读大学,如今毕业了,我就未再见到你。但我又有点担心你是为写毕业论文来找我的,那可就踏错门了。没想你爸大笑,说你已毕业快两年了,还写什么毕业论文,你看,我有点老年痴呆了吧?
那天,你还带给我一个惊喜:你的女朋友小韵的到来,真令我这老气横秋的客厅顿觉春色满堂。你一坐下就说小韵是看了我在一档访谈节目《明星面对面》中,说我的剧本获三等奖,人家才获一等奖这段话,就多次催你带她来见我。是的,我是说人家获一等奖,我居然能得到三等,那么人家不是要三次才赶上我的一次么?我在《明星面对面》节目中说了许多话,你这位中文系毕业的女友,居然只对我这几句把无聊当有趣,自以为诙谐,取悦听众的废话感兴趣,意外,真真意外。
小韵开口了,她说大多数听众会以为李老师你在自我调侃,但她看到的是自信满满,是一种旷达,话中有话,骨子里分明是对时下之文艺作品评奖的不以为然。
这位纤巧秀气、文质彬彬的小韵,竟然一下子看到我骨子里,看到话语背后的别有含意,看到的不是自卑,而是自信。我知道你们是做足准备才光临寒舍的,是一对会让我获益的谈话对手了。
是的,我对近来五花八门的文艺评奖有自己的感觉。总上说:设立文艺评奖出发点很好,有些也起了积极作用。但,我们的老祖宗留下一句话:文无第一武无第二。比武,肯定能见输赢,第一第二,一比就出来了,跟现在的竞技体育比赛如足球排球乒乓球,根本不用设评委来个过后评定。而文艺作品,不可量化,更难定标准,无可比性。你说四大古典文学名著哪部一等哪部二等?你说说:“春风又绿江南岸”和“春风不度玉门关”哪一阵春风优秀?
剧本评奖,现在很滥,奖项越设越多,一等二等三等,优秀奖、入围奖、提名奖,还不满足,再设个新人奖……
记得我说到这里,小韵忍不住笑插话,说她邻居一位阿婆,孙儿书法很不错,参加市里小学组“庆六一”书法比赛,得了个二等奖。而孙儿的一位同学,却得了优秀奖。阿婆生气地骂评委老师无目,是我孙儿优秀还是那位同学优秀?他平时从不练书法,居然优秀奖,我孙儿才二等奖!
是呀,优秀奖本该是最高奖,现在却成了落选的安慰奖,而又给了这么高雅的名份,能不混淆视听?
评奖颁奖并非不好,比如广东省给老艺术家们评个终身成就奖,就很正能量。近些年,戏剧界人士提倡不要再搞设奖的汇演,改为优秀剧目的观摩演出,让同行进行艺术交流,我看这办法好。
那天心情好,我对小韵说:潮州人好脸,即爱面子,潮州老人更好脸,比如我。谢谢小韵把我的自卑提升为自信,让我们那天的大红袍工夫茶越冲越有味。
小韵说,她把我在《潮州日报》上《工夫茶话》专栏文章都存在电脑里了,从行文中使用许多潮州方言的句式和词汇,也看到我对潮州文化的自信。我写这专栏以来,是听到一些友人的“戽水”的,但都当作客套话,而我听小韵口气是真诚的。其实,我是有点自知。向来生活在小地方,工作在最基层,没见过大世面,没接触过大人物,我只能写市井小人物平凡事,并且主要写给这些人读,当然用些方言会鲜活亲切,这是我从潮丑的道白中得到的营养。我不想也不敢想自己的小文章能发多高走多远,茶话无非给茶座的人听听。但小韵从自卑中看到自信,不单是关注,也是关怀关爱。这让我想起林伦伦教授,他通过文友梁卫群转来微信,指出我文章中错用了的方言词:比如把“退流”写成了“退涝”,把“铺陈被席”写成“铺籐被席”等等,他是研究潮方言的大专家,关心我这小作者,非常感谢。大概他怕我承受不了他指正时那指头的力度,接着狠狠地把我吹捧了一阵,说他一连追看我的专栏读啦,说我的散文有“文士气节、家乡情怀”啦!其批评当然是节制的,其表扬当然是夸张的。但是,小牧兄弟,我从中读到宽容,我立即登门讨教,引得他也光临寒门,雅事也!
我感谢伦伦兄台的宽容,感谢你和小韵妹子的宽容,也感谢读者的宽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