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择

出租车箭一般刺破雨幕，伴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，冲向漆黑一片的前方。

他坐在出租车后座，双眼紧盯着腕上的手表。放在腿上的右手无意识地轻敲着右腿，表针“滴答滴答”转动的声音充斥着车厢，本就急不可耐地他无端生出一股怒气。

深吸一口气平息一下心情，他又开口催促道：“师傅，麻烦您再开快一点。”“兄弟，没办法了，再快就超速了。”司机无奈地回道。他歉然一笑，低头看着手表，渐渐地陷入了沉思。

今天早上上班时突然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，说七十多岁的奶奶突然晕倒了。他原本并不在意，只是让妻子回乡下看看，结果下午妻子便打来电话，说他奶奶肝癌晚期，已经快不行了，想见他最后一面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转头看向窗外，努力不去回想，但回忆都张牙舞爪地向他冲来，将他抓入无尽的黑暗。

他的父母是光荣的人民警察，却因公殉职，从小便与奶奶相依为命。奶奶对他这个唯一的亲人十分疼爱，刚出锅的第一个鸡蛋、蘸糖的饼……只要她认为是好东西，全都第一个给他吃，生活上更是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。虽然奶奶精力充沛，但身体不健朗，三天两头进医院，这时他则陪伴在她身边，帮她排谴痛苦，打发时间……

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，他从回忆中惊醒。接听电话，同事那熟悉而急切地声音响起：“队长，你在哪？快回来领队！城南发生一起抢劫案，歹徒抓了一名老太太做人质，场面快控制不住了！”

他呆住了，在这条路上，前方是他最亲的亲人，后方是他最爱的群众，自己该怎么办？路两边的黑暗中仿佛藏有无数的恶魔，发出不怀好意的奸笑，窥视着他等待着他的选择。他平生第一次后悔自己选了警察这一个光荣的职业，第一次如此难以抉择。往日与奶奶的欢声笑语缓缓浮上脑海，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，手指点向挂断键，敬爱的党，亲爱的人民，对不起！

忽然，一道闪电划破天幕，前几天奶奶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：“孙啊，作为一名警察，你要对得起你身上的制服，对得起人民，对得起国家，否则，我死也不会瞑目！”

想着奶奶那严厉的面容，他一颤，当初成为警察时，在国旗下的誓言又涌入脑中，他艰难地举起右手，瞬间觉得手中的手机仿若千斤。他哆嗦着嘴唇，尝试了几次，终于说出：“我马上回来。”声音干涩嘶哑，完全不似平时的声音。

“师傅，麻烦你调一下头，我们回去，请你开快一点……”说出那句话，他竟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。他转头看向窗外，恍惚间看见了奶奶在天际对着他露出了赞赏的微笑，他鼻子一酸，眼中强忍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……